【嘉闻】璀璨少年
*送给 @苏清落 的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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翟潇闻被脸上冰凉的触感唤回了飘离的神智。他艰难地抬起脖子，头顶顶着石凳，形成了一个长而扁的三角形。映入眼帘的是焉栩嘉倒立的没什么表情的脸，和对方一路延伸到自己脸旁的手臂。
焉栩嘉看他仰头累得厉害，挪开了一步，伸手把烂泥一样瘫在石凳上的翟潇闻拽起来，再把手里的矿泉水递给他。
水是生命之源，翟潇闻拧开瓶盖咕咚咕咚就灌了几口。出发的时候他们谁也没记得带水，现在焉栩嘉突然掏出来一瓶，还不是特别冰，刚好适合入口。又累又渴的翟潇闻觉得他简直就像上天派来拯救世界的哆啦A梦。
“等车的时候门口小卖部买的，山顶商店应该关门了。”焉栩嘉面对他的眼神询问头都没抬一下，弯着腰双手成拳小力地敲着小腿活动肌肉，“冰水对身体不好，喝慢点。”
翟潇闻默了一下。看起来焉栩嘉可能本来打算爬到山顶之后喝已经回温了的水，没想到才半个小时弱鸡如他就倒在了长征的漫漫道路上，并且打算把路边的这条石凳当成自己终生的归宿。
不过大半夜翻墙跑出来一片乌漆嘛黑地摸着路爬山，这群人本来就不怎么正常，谁也别说谁。
焉栩嘉也坐下来。他俩落下大部队已经有一段距离。深夜的山路上黑漆漆的，没什么人气，云层把月光遮挡得七七八八，有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影子在惨淡的月光下一闪而过。昏暗的路灯光束下面一团团小虫飞舞成龙卷风的形状。风倒不是很大，带着一股从林子里吹出来的潮湿。偶尔响起的蛙鸣混着隐约的笑闹声在空荡荡的夜空里回荡，也不知道是不是从前面其他人那里传过来的。
稍微有点恐怖。翟潇闻缩了缩脖子，把视线转向身边。焉栩嘉好像在玩什么闯关小游戏，手机屏幕的光映得他的脸五彩斑斓不停变换着，还搭着小音量的q萌q萌的音效，像史莱姆摔在地上的声音。焉栩嘉本来心情挺好的样子，嘴角还有一点弧度。随着史莱姆摔的次数变多，翟潇闻看着他笑容消失，眉头皱起，整个脸部五官跟着音效实时变化，突然就想起了那张逐渐丧失理智.jpg的表情包。
一声很明显是gameover的降调音效响起后，焉栩嘉失去了耐心，暴躁地一抬头正对上翟潇闻正在憋笑的脸。他挑了挑眉，问翟潇闻休息好了没。翟潇闻忙不迭地点头，调整好面部表情，跟着焉栩嘉起身继续在人生的道路上前进。
翟潇闻原先的打算是休息会儿，然后打个电话给其他人，坐在这儿玩手机等他们返程。就算有人停下来陪他一起，那个人有可能是大哥彭楚粤，或者是他上铺的夏之光，但不会是焉栩嘉，因为他们不熟。
对，虽然是一个寝室的，也是同班，但他们交际并不多深。他是艺术生，高三下学期被原先学校的看重他的音乐老师极力推荐到全市最好的学校做插班生。寝室长彭楚粤在生活上帮了翟潇闻很多忙，而夏之光是体育生，两人熟悉起来更多是因为同为特长生经常被老师拎去补课而发展出的革命友谊。另外三个则都是成绩优秀的普通学生。
翟潇闻的床位在最靠近门的下铺，焉栩嘉则是最靠近窗户的上铺，可谓是最遥远的距离。翟潇闻觉得换到人也一样。长相俊秀，成绩名列前茅，还身兼多种特长；性格稳重，担任课代表，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按理说这种特别可靠的人设应该会有很好的人缘，但焉栩嘉关系最亲近的似乎也就同宿舍的几个。翟潇闻不知道为什么很怵焉栩嘉，打闹的时候只要焉栩嘉出现他就会自动降低声音甚至消音，碰到问题的时候也没想过拿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去麻烦焉栩嘉，接触就越发少了。可能这就是学渣对学霸的敬仰吧，翟潇闻想。高岭之花，这不是美人如花隔云端吗？
啊不好，他在乱想什么东西。翟潇闻摇头晃掉那些奇怪的想法。他们往上爬了挺长一段了。翟潇闻喘着气，看着夜色下望不到头的坡，深刻地体会到了人生的绝望。
“还走得动吗？”焉栩嘉问。惨白的路灯光从头顶打下来，诡异的阴影分布愣是造出了漫画中出现的黑脸效果。他的语气很淡，翟潇闻咕嘟了一口口水，硬着头皮回答道：“还，还行吧。”
焉栩嘉看了他几秒，在翟潇闻的屏息中靠近过来，然后抓起他的手腕，拉着他继续爬坡。
翟潇闻呼吸急促，双腿发酸，思维都有点迟钝。多了这么一股力，情况立刻得到了缓解。体力差一直都是他的硬伤。反观焉栩嘉，呼吸绵长有规律，就算拖着一个人还是面不改色，游刃有余。
“你一千米的成绩是多少？”焉栩嘉问他。翟潇闻思考了一下，回答五分半。焉栩嘉没说话，仿佛是笑了一下。
翟潇闻觉得受到了嘲讽。他反问焉栩嘉，想着总不至于像夏之光那个体育生那样可怕，然后就得到了一个和夏之光差距不是很大的成绩。
翟潇闻忿忿，觉得他们都不是人。
这时候他才发现，在前面那段时间里，他在疯狂脑内剧场没说话，焉栩嘉居然也憋住了，一句话没说，也没看手机，就埋头吭哧吭哧爬山。
好，果然不是人，是神。
“嘉哥怎么不和他们一起先走？不然这时候就该到了。”感觉距离稍微拉进了点，翟潇闻壮着胆子开始尬聊。
“你都吐魂了，不放心你一个人。本来粤哥要留的，我管不住那几个熊孩子，就让他先上去了。”
确实，那几个都挺能闹的，特别是夏之光。翟潇闻赞同。
“我本来想赖在凳子上不上来了，结果嘉哥你留下来陪我，那我就不好意思不爬了。”
“我知道，所以我来抓你爬山了。”
翟潇闻：？？？原来他那么早就被看穿了？
“也不知道这次的烟花有多特别，值得我们所有人翻墙出来爬山看，”翟潇闻觉得自己在没话找话，“这看烟花的姿势不太对，我预感明天会被宿管阿姨揍到屁股开花。”
“要什么姿势？从下面看？还是从侧面看？*”焉栩嘉有点好笑，“不过我同意你的预感。”
翟潇闻震惊地瞄了眼焉栩嘉。嘉哥看动画！而且混T站！还会玩梗！翟潇闻在心里呐喊。这个发现给他一种仿佛次元壁破裂一般的冲击。然后他们愉快地讨论了对于几部番剧和动画电影的看法（虽然大部分还是翟潇闻在说），甚至模仿起了鬼畜视频（主要还是翟潇闻在演），直到翟潇闻发现焉栩嘉呼吸频率有些加快才又安静下来。
这个进展好像有点太快了。翟潇闻想。在他心中焉栩嘉的高岭之花人设突然崩塌，变成了一个会玩梗的，好相处的，成绩优异的，各方面都很优秀的普通的中二少年。
可恶，这哪里普通了，更神了好吗？好好奇这样的神人会去哪所大学啊？Q华吗？还是B大？翟潇闻这样想，也就这样问了。
结果焉栩嘉给他的答案是还没想好。
也是。他这样成绩优秀的人，着实是有很多选择的。
“你呢？中央音乐？”焉栩嘉反问他。
翟潇闻从来没遮掩过，他瞄准的是那所音乐的最高学府。
“我本来没想的，是我的老师一直鼓励我上这所学校，”翟潇闻声音有点闷，“到现在我的成绩还是有点勉强，好多人都劝我别想了，但我就想拼一次，就当为了我的老师。”
焉栩嘉垂眼看他。小孩低着头看路，头顶发旋周围的毛被风吹得一动一动的。
翟潇闻的床和桌子都是最靠近寝室门的，焉栩嘉进门时候一抬眼就能看到他。有时翟潇闻伏在桌子前做题，实在做烦了，小孩就把笔一扔，趴在桌子上开始郁闷地包起嘴巴吹刘海，把好好的头发吹得乱七八糟。
偶尔活动课的时候，男生们蜂拥去打篮球。操场正对着艺术楼，焉栩嘉有时投篮，视线往上几寸就能看到音乐教室里的翟潇闻，按着钢琴琴键忘我地练声。
“我说这些没有烦到你吧？”翟潇闻吸吸鼻子，有点不好意思。
“没有，”焉栩嘉摇头，又加了一句，“和你聊天挺开心的，你可以多找我唠唠。”
“哎呀那就好，”翟潇闻兴高采烈起来，“我就知道我人缘好，老师说我一看就特招人喜欢！”
小孩很明显松了口气，焉栩嘉笑着换了个话题。等到山顶的时候，两人已经十分熟络了，翟潇闻甚至了解了一些其他人的说出来会被追杀的黑历史。
“我们在打赌你们多久到。”夏之光窜过来，整个人压到翟潇闻身上，差点把两腿酸软的翟潇闻压趴下。焉栩嘉一边把人扒拉下来一边问谁赢了。夏之光还没回答，身后传来一个被拖长了的声音，随后是砰的一声巨响。
烟火开始了。
一个个小火球拖着长长的尾巴飞上天空，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巨响在他们眼前炸开，一瞬间绽放成硕大的花朵，带着鲜亮的颜色照亮这一片夜空，随后流星般散开，留下一道道发光的痕迹，像是坠落的小行星，然后又被新的花朵覆盖。周而复始，灼灼耀目。仿若一场一生一次极尽华丽的演出。
翟潇闻看得说不出话来。他第一次站在一个几乎平视的角度看烟火，与以往的仰视不同，巨大的花朵形状的光点占据了全部的视野，仿佛能够把他整个人都包起来。花朵绽开那一瞬的冲击让他觉得下一秒就会被那些闪耀的花瓣击中。五颜六色的明光映入他眼底，美好的，热烈的，璀璨的，强势地夺去他全部的心神，霸道地宣告着这一块夜空的所有权现在属于它们。
人总是偏爱短暂的东西，觉得越是短暂越是美好。如一瞬绽放的烟火，只能盛放一夜的昙花，还有一去不回的少年时光。没有人说话，所有人都在屏息欣赏这一场用生命燃烧出的盛大演出。
等到夜空恢复宁静，只有空气里刺鼻的硝石味儿提醒人们刚刚发生了一场灿烂的火树银花，翟潇闻还有些回不过神。全身血液都在激烈地奔腾，汹涌着想要找到一个突破口，却哽在喉咙口无从宣泄。感觉到肩膀被人轻轻地拍了拍，翟潇闻转过头，焉栩嘉在看他，眼睛里仿佛还有盛放的烟火。
翟潇闻突然问他：“你看到了吗？”
焉栩嘉回答：“我看到了。”他又说了一句，“我们一起看到的。”
翟潇闻就笑着也去拍焉栩嘉的肩，去拍夏之光的肩，把所有人都拍了一遍。然后他看着焉栩嘉笑，眼睛很亮，说：“太好了。”
太好了，我们都看到了；太好了，我们一起看到了。
太好了。
“看烟花的姿势，还是有点讲究的。”翟潇闻调侃焉栩嘉。后者好笑地摇了摇头，嘴角拉出一个明显的弧度。
“美好的存在总是热烈又短暂，我希望你能看到那些璀璨。如果你错过了，那会很可惜。如果和我一起的人里唯独少了你，我也会很可惜。你明白我的意思，那就再好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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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下面看？还是从侧面看？
梗出自动画电影《升起的烟花是从下面看还是从侧面看》
灵感来自于嘉闻一起对烟花大喊的gif动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