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叶】灼光 3
小货车缓缓地在拥挤的通道里穿行。
虽然据说是地下赌场，实际上这个赌场开设得十分光明正大。大大小小的摊位歪七扭八的铺满了整个入口广场，玛瑙玉石珊瑚黄金的饰品密密麻麻堆放在防水布上，五光十色的闪得人辨不清真假。
外场人声鼎沸，熙熙攘攘得好像大菜市场，随处可见盯着牌码喊得脸红脖子粗的男人。赢了钱的在欢呼，输了的在骂娘，还有输急眼了的拎起旁边人的衣领就上拳头砸，所有人的神经都被牌桌上的那些东西统治得彻彻底底。鱼龙混杂之地，各色口音各色人种，男女老少，甚至还有背着双肩包，一看就是游客的年轻小伙子，此刻也挤在牌桌旁边，神情激动双眼放光，浑然不知自己的背包早被人摸了个底朝天。
按理说，一般游客并不会来这种混乱危险的地方。但架不住有些人好奇心太强，打着体验当地民风的口号来寻找刺激，轻易被带入漩涡，堕落沉底，更甚至落得个人财两空的下场。
货车慢悠悠穿过一道铁栏杆门之后，两边人数骤减，穿着打扮也与之前所看到的不尽相同。牌桌分布的没有之前那么密集，但桌上可见的筹码无论数量还是大小都上升了一个档次。参与赌局的人自持身份，不屑于高声喧哗，只是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偶尔冒出一两声激动的高音，引来众人鄙夷的目光后也自动消弭，仿佛都高人一等，所有的低级的喧嚣都被隔绝在铁门之外，哪知眼里的贪婪其实与外场的平民百姓并没有什么差别。
“进入内场。”
车上只余林敬言一个，其他人在进入赌场之后就分头混进了人群。韩文清是最后一个下车的。今天他穿了一件简单的黑色短袖，脖子上挂了一条亮闪闪的大金链子——张佳乐硬是给套上的，说是为了掩饰韩文清的气质，但是现在看来应该是起到了衬托气质的反效果，配上一张严肃无比的脸，整一个凶神恶煞的黑道大哥。旁边围着的人瞅瞅他，没有一个人对这个生面孔提出疑问，而是左挪右挪的给这位哥腾出了一条通向牌桌的康庄大道。
韩文清：“……”
技巧高超的荷官满面笑意，手腕一翻就要将骰蛊扣到桌上，无意间瞥到双眼炯炯盯着他的金链大汉，没忍住手一抖，硬生生把本已经摇好的骰子变了个点数。
荷官：“……”
一世英名，这一手抖连他自己都听不出到底摇了多少点了，只能装作没看见旁边人拼命递过来的眼色强装淡定地揭开了骰蛊。
韩文清并不知道他无意间破坏了一场赌局。他本就对赌数毫无涉猎，更别说要看出牌桌上的门道。他有些犯愁，像现在这样引人注目，原本混入人群的目的肯定是达不到了，计划必须改变。
“牧云找到仓库了。”耳机里的声音迅速吸引了他的注意力，韩文清略作思索，干脆不再遮掩，不紧不慢步伐稳健，时不时停步随意扫视两眼四周，跟着耳机里张新杰的指引往里走。
罗卡集团的管理层次分明。整个集团的核心有六个人，这也是最为团结的部分，包括罗卡本人以及四个手下，分管缅老太柬四国的事务，至于中国地区，则主要由罗卡的女儿罗娅掌管。核心部分以外被十几个小头目分别统领着，之下再分小头目。这些头目为了金钱和名声等等明争暗斗，场面上来看几乎类似于群雄割据，而不同的是罗卡不知用了什么方法，让整个集团能够保持着这种扭曲的姿态一路发展，而不是像古代王朝一般分崩离析。
只是这种管理方式带来的后果就是外围成员一片混乱，头目之间保持着竞争关系，下面的小喽啰们自然有样学样，彼此之间横眉冷对。除了同一个头目手下的，其他人之间很少互相认识，造成的直接影响就是虽然没有人认识韩文清，但所有人都觉得他大概是别的老大的得力助手被派来视察，都不敢轻举妄动，眼睁睁看着他大摇大摆一路顺畅地进了里厅。
不愧是老大们身边的人，气派就是不一样。他们这么想。
张新杰难得无语了。
霸图队长气质非常特殊，这在内部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只是大多数情况下会被描述成一身正气刚正不阿，铁血气质，万万没想到还有这种操作。张新杰一向严谨的脑袋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要是找到了贼窝，让韩文清直接黑着脸走进去，不知道能不能直接走到罗卡面前。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管理上的混乱只是存在于外围小喽啰之间，对于整个集团来说无伤大雅，再往上一层，小头目彼此间大多都互相认识，就没有那么容易混进去了。
甩掉脑子里蛇精病的想法，张新杰确认了一下地图，继续指挥韩文清往仓库方向走。
韩文清不着痕迹的打量着周围。虽然说是里厅，其实就是一条长长的走廊，东西方向贯通整个赌场，两边分布着一个个包厢，看上去就像是普通酒店的结构。不同的是这些房间没有门，取而代之的是透明水晶珠子串成的帘子，隐隐约约可以看到里面的情形。欢呼鼓掌的，忘情舞蹈的，身影交缠的，半开放的房间和晃动的门帘更添了一分刺激。昏暗的灯光混合着男男女女的嬉笑声喘息声尖叫声从门帘的缝隙中破碎的泄露出来，在地上投下暧昧的光影，整个走廊充斥着醉生梦死的气息。
韩文清稍微加快了步伐，他本能的不喜欢这样的地方，空气中金钱腐烂的味道仿佛能让人窒息，多待一秒都是煎熬。
余光中突然有一个身影一闪而过，韩文清立刻驻足回头，却没有看到任何人。韩文清依稀觉得那道身影有些眼熟，刚刚的一瞥中，对方被光照亮的侧脸偏下的地方似乎有两道交错的刀疤，这很符合罗卡集团四大头目中的扎西的特征。他稍作犹豫，随后就抬脚往刚刚身影闪现的方向走去。
走廊尽头的包厢看起来与众不同，从房间里透出来的灯光较之其他似乎更为明亮，也不像其他包厢那么吵闹，安安静静的，却可以感受到里面剑拔弩张的氛围。韩文清小心地把自己隐藏在墙边的阴影里，放轻了呼吸仔细倾听里面的动静。
“货给老板了？”
“是的。”
“怎么样了？”
“现在还没发现什么，”声音顿了一下，听起来有些犹豫，“扎西老大，这君莫笑的情报真的可信吗？一个连面都不露的人……”
“这种边境地方永远不缺情报贩子，君莫笑只是胆子大一点找上了我们，想傍大腿罢了。”
“那……”
“送上门来的情报，不用白不用，他想骗我们也要先想好后果。仓库里布置好了，管他是军队还是什么人，进去了就别想出来。几个出口你叫人看好了，到时候别放任何人出去。”
“是。”
韩文清心念急转，小心翼翼地后退离开原本的位置后转头急走，寻了个空的包厢进去窝在角落里就开始对着耳机发布命令。
“全员立刻撤离，牧云小心仓库周围情况。”
“怎么回事？”
“请君入瓮。”韩文清答得言简意赅。
张新杰恍然大悟。
“已撤离。”白言飞和张佳乐在最外场，听到韩文清的命令后二话不说地执行，现在成了最先脱离的两人。
“已撤离。”林敬言是第三个。原本计划中他该是开着车进入仓库的，然而到达仓库附近后就有人上车引导他开向了另一个方向，从别的出口开出了赌场，随后他就被赶下了车。目睹车子开往了不知名的地方，林敬言跟着其他小喽啰一起回到了赌场，找机会脱了身。
随后秦牧云带来了新的消息，仓库附近的两个出口已经被堵死，内场通往仓库的道路也有人把守，无法轻易离开。这次行动他们一共出动了七人。除去已经撤离的三人，加上本就是支援人员的张新杰，还余下三人。这时候宋奇英报告说内场的出口和通向外场的铁门处也出现了看守，人数似乎还不少，无法突围。
实在是很糟糕的境地。韩文清看了看表，十一点二十，按照他刚刚听到的那些内容来看，赌场现在开始防守严密并不奇怪。之前一路顺畅轻易进入内场没有受到任何阻拦，除了因为他们是坐着货车混进来的之外，对方把防守检查的人也给撤走了，目的就是让他们放松警惕，然后把他们困死在这里。
“撤离计划提前，张佳乐干扰掩护，齐英趁机突围，新杰带我去牧云那儿。”韩文清脚步一转，“牧云在通道待机，准备支援。新杰告诉张佳乐出口位置准备接应，其余人分散离开。”
“明白。”
霸图队员对于命令的执行度是一等一的，现在只有韩文清有支援秦牧云的条件和能力，已经没有更好的办法，所有人迅速地动了起来。
五分钟后，所有人就位。韩文清一声令下，张佳乐按下了手中遥控器的按钮。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起，整个赌场霎时间陷入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