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叶】灼光 4
第一声尖叫打破了沉寂。
仿佛静止的时间被突然按下播放键，所有的动作和声音都在一瞬间爆发出来。咒骂哭喊和杂乱无章的脚步声混在一起，人们尖叫着不分方向的四处乱窜。也有吓呆了的人站在原地迈不动步，在推搡中摔倒在地随后遭受踩踏，只能拼命往桌底下躲。
人生来就是向光动物，在黑暗的环境中会本能的放大所有的负面情绪，恐惧、惊慌、绝望统统爆发出来，使人无法思考。然而即使失去理智，人类也会不自觉地渴求、寻觅光的存在。有人狂喜地发出了惊呼，所有人有志一同地朝着一个方向——赌场的大门冲去，像是正在被鲨鱼追赶的沙丁鱼群。大门外面，泰国五月的阳光照得地面一片雪白。
韩文清在走廊里大步快走。内场的人比外场要少，身份也不同，应对混乱的速度也更快，必须抓紧时间。看似简单的走廊其实暗藏玄机，跟着耳机里张新杰的提示左拐右拐，他摸索到了一个入口，当即放轻动作毫不犹豫地就顺着墙摸黑进入。
入口后面是一道向下的楼梯，挺长，拐了三拐才到了下面一层。
“妈的怎么一点信号都没有！”有个嘶哑的男声在骂骂咧咧，电筒的光束四下乱扫，非常不耐烦的模样。
“不知道啊，是不是上面出什么事了？”
韩文清小心地把整个身体藏在拐角的阴影里仔细地听着外面的动静。从楼梯来看这个仓库在地下挺深的地方，建造时隔音效果也做得非常的不错。张佳乐制造出的爆炸和人们四散奔逃的动静丝毫没有被这里的人感知到。
张新杰放出的干扰信号也起到了不菲的效果。
“要不，钉子你上去看看？”
“你怎么不去？”
“这不是扎西老大关照一定要盯好仓库嘛，我这儿人多，万一有个什么发现好行动。”
“我看你就是想抢功！我上去了骂也是骂我，抓到人功劳全是你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花花肠子。”男人冷哼。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嘲讽，是个人都忍不了。两边领头人杠上了，手下的小喽啰们有样学样，互相之间横眉冷对，你一句我一句，连警戒周围情况都不顾了，场面一时之间十分混乱。
还没找到敌人己方就起了内讧，这实在是个大助攻。韩文清很快就摸到了秦牧云隐藏的区域，几个集装箱歪歪斜斜垒起形成一个有视觉遮挡的小角落，外面还散乱的叠着几个大麻袋。
没有门窗，但有通风口。秦牧云在韩文清的手上比划出这个信息。
脑内快速盘算了一下，韩文清示意秦牧云带路，两人一前一后滑出了躲藏的地方，顺着墙往通风口的方向摸过去。
仓库离地面有不短的距离，自然光线照不进来，在断电的时候，唯一的照明光源就只剩团伙成员手里拿着的手电筒。只是另一头的争吵似乎还是很激烈，手电筒的光束不再到处晃动而是集中到了一处，照得那一小块区域亮的晃眼，其他的地方就显得愈发黑暗。
仓库的面积很大，韩文清本担心对方可能会注意到晃动的人影，但就常识来说，身处亮处的人是很难看清暗处的，更何况强光照射，自然捕捉不到藏在暗处的身影。没有了会暴露自身的顾虑，两人的手脚都放开了些，飞快地冲到了通风口正下方。
绕着通风口摸索了一圈，韩文清脑中飞速思考着计策。天花板离地面的距离不短，周围却没有可供攀爬的物品。附近的地上倒是有几个散着的箱子，只是在掂量过箱子的大小和重量之后这个方案被迅速的否决。不惊动旁人把箱子堆到一定高度，或是踩着箱子跳上通风口的可能性几乎为零。他们手里没有武器，对方有枪，更别提双拳难敌四手，一旦被发现包围必定死路一条。韩文清也想过用腕带中藏着的尼龙绳把通风口的遮挡板拽下来，但在这种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下，他无法准确预估遮挡板掉落的位置，受伤还好说，若是把对方吸引过来，那他们两个就真的要交代在这儿了。
另一头嘈杂渐弱，两方人马似乎是终于记起了本来目的，不知是不是达成了什么协议，脚步声四起，人手分散开来，端的是要来个地毯式大搜查的架势。
这个角落离那头有些远，并有拐角阻挡，手电筒的光暂时照不到两人身上。但再接近过来，暴露也只是时间问题。脚步声渐近，韩文清估算了下时间，大概还有十秒，他已经做好了搏斗突围的准备。
突然，本该一片漆黑的空间里有什么闪着微弱光线的东西一闪而过。
通风口有人！
韩文清悚然一惊，条件反射地抓住向自己袭来的东西，脑内瞬间闪过炸弹闪光弹等等选项，却意外的发现手感粗糙，竟然是根绳子。
绳子似乎是几股拧起来的，又粗又长，韩文清拽了拽，挺牢，也不知道是挂在哪里。杂乱的脚步声已经十分接近，他当机立断，后退几步轻巧地一跃，踩上旁边的箱子借了个力顺着绳子飞速向上爬，两个呼吸间就爬到了通风口旁边，向上一顶，遮挡板稍微嘎吱了一下就离开了原位。后面秦牧云也依样画葫芦爬了上来，总共不到五秒时间。两个人高马大的成年男人在狭小的通风通道里努力调整姿势，平复着有些急促的呼吸。
遮挡板咔哒一声复位的同时，下方光芒大亮。
几个男人举着手电筒四处照了照，嘟囔了句什么，拐了个弯往另一个方向去了，角落重回黑暗。
看来是没有发现什么，韩文清松了口气。
他们需要立刻离开。危机只是暂时过去，只要没有离开赌场的范围，他们随时都有暴露的可能。韩文清又拽了拽手中的绳子，固定点似乎不在近处。通道里除了他们没有别人，韩文清思索了一下，拍拍秦牧云，顺着绳子的方向一路匍匐了过去。
这次的行动只有他们几个参与人员知晓，没有任何泄露的可能性。对方一定比他们更了解赌场并早有准备，否则做不到在那样的情况下给他们留下逃脱的机会。绳索前方到底是出口，还是陷阱，没有人知道。
但现在除了向前没有更好的选择，在原地坐以待毙是韩文清决不能容忍的，无论前面是什么他都要去闯一闯。更何况他有信心对方不是敌人。
虽然也不一定是朋友。
两个大男人蜷在通道里磕磕碰碰一路爬出来用了不少时间——并不是说他们动作缓慢，而是狭小的通道实在太难为两个北方汉子了，等到终于看见天光钻出出口，两人都长长舒了口气。
这里是一处树林，那通风通道竟然是一路从地下通向赌场后方的山上的，难怪会觉得格外长。韩文清环顾四周，绳子系在不远处的一棵粗壮大树上，结结实实地缠了三四圈，周围却是一个人影都没有。不仅如此，甚至没有任何有人来过的痕迹。
“到底是什么人？”秦牧云掩不住惊讶。
“回去再说。”韩文清低声和张新杰交流情况，两人找准方向快速地离开现场。
在他们离开一会儿后，稍远地方的一棵树上跳下一个人，过来收起了绳子，往他们离开的方向看了眼，然后消失在树林中。